海口，气温犹如初夏。位于国兴大道7号的海航大厦通体白色，是海口的地标性建筑。海航的一位老员工说，这是帆船的设计。

　　在海航大厦上，无“海航”字样，亦无海航的LOGO，显得异常低调。不过，在金融市场和资本市场上，每隔几年，过往如逢“非典”、亚洲金融风暴、世界金融危机等特殊时期，海航的债务与生存问题就会成为新的“话题王”。

　　2015年和2016年，围绕海航的话题是“买买买”;2018年，话题则变成了“卖卖卖”，四个月前其联合创始人王健突然身亡更将海航推向风口浪尖。

　　王健的骤然离世，将在后方清净两年多的海航创始人陈峰再度推向前台。11月14日，陈峰在海航大厦总部的办公室里接受了21世纪经济报道的采访。

　　现年65岁的陈峰精神矍铄。

　　“老不做少事，我65岁了，忽然一下子奔到第一线，很多事铺天盖地，有航空安全问题、人心稳定问题、债务问题等，好家伙，痛苦不堪，一开始我还有点适应不了。”陈峰半开玩笑地说。

　　陈峰对中国文化精粹、历史颇有研究，经历过大风大浪，此时的他看得颇为通透。对市场颇为关心的资产出售、流动性困难、如何化险为夷等热点问题悉数坦然回应，采访中多次深刻反思、检讨以前过多的非主业扩张，并明确要聚焦航空运输主业，攥紧两个“拳头”做实业。

　　出售3000亿非主业资产

　　《21世纪》：自7月以来，您重新担任海航集团董事长。过去四个多月，您做的主要工作是什么?目前海航集团情况如何?

　　陈峰：今年7月，王健同志突然离世，加上前期在发展中遇到的各种困难和风险，导致人心浮动，积累的问题一并暴露出来，使集团面临着极其困难的局面。一段时间以来，我们既要强有力地把住安全闸口，又不能有半点差错，还要应对到期的债务、处置资产，更要为转型发展进行一系列准备。可以说是海航发展历史上非常重要、艰难，又极具风险和挑战的一段时期。

　　过去四个月时间里，在党中央、国务院的亲切关怀下，在海南省委省政府的有力帮助下，在各金融机构的理解支持下，我们组织开展了一系列公司治理改革工作：建立了集团董事长办公会的集体决策机制，集体讨论重大事项。健全了公司法人治理结构，使公司能够在一个现代企业制度框架下管理运营。明确了当前集团的主要工作任务：第一，全力处置资产;第二，保证航空安全;第三，聚焦航空运输主业，推进转型发展。

　　目前海航总体经营情况良好，各项业务工作稳中有增，整体安全生产状况良好，局面基本稳定。

　　《21世纪》：今年以来，海航加大力度处置旗下金融、地产等资产。截至目前，海航处置资产的规模总计有多少?出售的原则是什么?

　　陈峰：在“聚焦航空运输主业，健康发展”战略要求下，自今年以来，集团采取了一系列措施，加大对非主业业务处置力度，坚定不移去杠杆，进一步优化资产结构和配置。自今年以来已累计完成近3000亿元规模的资产出售，集团资金链情况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缓解。

　　在地产方面，境内不动产物业出售包括在北京、上海、广州、深圳等主要城市的办公楼、商业和住宅物业。同时也在积极推进境外待出售物业的签约和交割工作。金融方面，正在积极与监管机构和潜在买家沟通出售金融机构股权。

　　在未来一段时间里，海航将继续坚定不移的处置与航空运输主业不相关资产。近期，计划通过北京产权交易所处置的第一批资产大约十几个，还会有第二批、第三批。

　　《21世纪》：今年上半年末，海航的总资产为1.1万亿元，低于去年年末的1.23万亿元。此轮出售完资产，海航的总资产会继续减吗?

　　陈峰：我们从一间房子半间炕成长起来，比以前大多了。原来那么大是有点问题，虚胖，不是强，我们要做精、做强。

　　原来我们的战略是规模为导向，然后在资本市场演变慢慢做强，但是现在大了之后，承受不了，需要缩到适合的状态。

　　流动性逐步恢复

　　《21世纪》：2018年，画风突然转变，海航从“买买买”到“卖卖卖”，以及每隔几年便会发生流动性困难，您对此有何反思?

　　陈峰：在改革开放大潮的40年中，在海南建设特区的30年中，海航用了25年发展成为世界级的航空品牌。去年营收近6000亿，员工超40万人。海航运营飞机加上租赁公司的飞机，总共1500多架。连续8年蝉联Skytrax“全球五星航空公司”，位列全球最佳航空公司第8名。

　　去年以前，海航在波折中一路高歌，连续四年入选哈佛商业案例，在世界500强的排名中每年往前跨一二百位。海航之所以能够快速发展是海航将实体经济和国内金融市场、资本市场以及海外市场用得很好，用并购的方式取得了企业迅速成长。

　　近两年国内外环境发生了很大变化。我们自身的问题是节奏把握不好、对形势判断不准、对严重性估计不足。节奏上，发展中速度过快、步伐不稳，有时候还偏离了主业。有时候看到好的，比如酒店、大厦等，又便宜又好，看到这么多好东西就有了欲望。支持我们的因素、环境变了之后，自身修养、经验也不够，等到反应过来，流动性就出现了问题。

　　反观我们2015年和2016年买的资产，比如金融全牌照，风险很大，实业和金融必须有区别，所以必须得调。另外地产、持有性物业等，规模太大，偏离主业的成分太多，资产太重，现金流就不好。我们把钱换成这些资产放在那里，流动性就会很容易出问题。

　　因此，我们得检讨，首先我得检讨。作为海航的掌门人，我过多放手让年轻人去做，他们确实了不得，但经验不够，我也经验不够。如果我要是管控得更好一点，可能不会出现这种情况，但是我也不保证不犯年轻人的错误。

　　《21世纪》：从去年遭遇流动性困难，目前海航的流动性问题缓解到什么程度?预计什么时间能彻底解决?

　　陈峰：海航的流动性在逐步恢复中，可以看三个指标：一是相关债券度过危机;二是银行的正常贷款在续贷之中;三是经营都正常进行。航空业是高负债的行业，航空公司负债80%都是正常的，我们资产负债率是59%，随着资产的出售，资产和负债将会一起降。

　　《21世纪》：海航旗下有10家A股上市公司，市值均不同程度缩水。此外，海航控股(2.080, -0.02,-0.95%)、海航科技(3.460, 0.00, 0.00%)、渤海金控等多家终止了重组，管理层也进行了调整，这些上市平台未来在集团发挥怎样的作用?

　　陈峰：首先，资本市场不是海航一家的问题，海航也必须经受;第二，我们以实业为基本原点，海航的上市公司业绩还都不错;第三，海航上市公司必然在海航的发展中发挥重要作用，管理层必须得调整。以前有段时间的用人上，偏重于资本运作和金融市场上的年轻人，这些年轻人缺少企业做实体的经验，所以必须补上有航空经验的管理人才，才会把航空主业做好。

　　聚焦航空运输主业

　　《21世纪》：近期习总书记再度表态对民企高度重视，相关部委也密集发声支持民企发展。作为创业25年的优秀民营企业家，请您谈谈感受?

　　陈峰：海航集团一路走来离不开党和国家的关怀，我们发展壮大的历程和屡次渡过难关，就是党和国家支持民营经济发展的最生动案例，也是改革开放40年来、海南建省办特区30年来经济发展的缩影。

　　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在座谈会上提到“民营经济遇到的困难也有企业自身原因。同时，也要认识到，这些困难是发展中的困难、前进中的问题、成长中的烦恼，一定能在发展中得到解决。”

　　回顾25年的发展历程，海航也遇到过很多的沟沟坎坎。近年来，由于在走出去过程中对宏观形势判断失误，加之自身发展偏离主业，海航出现了暂时的流动性困难。根据党中央、国务院的指示精神，在省委、省政府的关心下，海航明确了“聚焦航空运输主业、健康发展”的战略要求，让我们更加坚定了战胜当前困难的信心和决心。

　　《21世纪》：海航正在进行积极的战略转型。请问未来公司的发展定位和布局是怎样的?您希望领导海航驶向什么样的新征程?

　　陈峰：“聚焦航空运输主业、健康发展” 是海航坚决落实的战略发展方向。海航以服务“一带一路”、“自贸区”、“民航强国”、“国产大飞机”等国家战略为主线，以实体为根本、效益为中心，打造现代航空服务综合运营商，成为中华民族的世界级航空企业与品牌。

　　过去是张开十指搞扩张，现在是攥紧两个“拳头”做实业。未来，海航将紧跟“一带一路”、自贸区(港)建设等国家战略需要，立足航空运输主业，以航空租赁、航空技术为辅助支撑平台，夯实主业可持续发展的根基，打造现代航空服务综合运营商。